心理所发现“水稻孤岛区”的人更加集体主义

请想象一下：在中国北方（秦岭-淮河线以北）农耕区，普遍种植小麦和大豆等作物的中间，有一块由于特殊原因长期种植水稻而形成的“水稻孤岛区”，这会造成生活在该区域的人们在对待他人的方式上存在系统的差别吗？

以往的研究发现，耕作方式能够影响中国人集体主义的南北方差异。中国以“秦岭-淮河线”为分界线，由于气候、土壤和降雨量的差异，南北方的种植作物不同。与北方种植小麦或大豆等作物更多地依赖天气和降雨不同，南方种植水稻，虽然也依靠天气和降雨，但是水稻可以通过利用灌溉技术来降低依赖程度。这需要农民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进行水的灌溉，对农民间的互动要求更高，强化了他们的人际合作。所以这种耕作方式使南方人的集体主义高于北方人。

如果长期采用传统方式种植水稻会强化人们的集体主义倾向，那么其可能适用于更广泛的情境。比如即使周围都是种植小麦，中间有部分地区种植水稻，那么位于这些“水稻孤岛区”的人们会不会也比周围的人更集体主义呢？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行为科学重点实验室朱廷劭课题组副研究员任孝鹏和芝加哥大学布斯商学院（University of Chicago Booth School of Business）助理教授Thomas Talhelm合作对此问题进行了研究。

宁夏的青铜峡正好位于河套地区的黄河三角洲地带，由于水源丰富，此地有长期种植水稻的历史，而离黄河三角洲地区再远一些的距离，由于水的匮乏，使得青铜峡周边都是种植小麦的地区。这一情况非常适合检验上述假说。

利用国家统计局提供的公开数据，研究者们同时选择了离青铜峡不到300公里的原州区（属于宁夏的固原市）。之所以选择原州区，不仅因为原州区不种植水稻，而且在现代化程度、气候等可能的干扰变量上都与耕作方式的预测相反，从而能够更好地检验竞争假说。

研究者采用自我膨胀任务、分类任务、框架-直线任务和亲亲性任务等测量了青铜峡市和固原市两所高中的高一学生。结果发现在亲亲性任务上，水稻孤岛区（青铜峡市）的被试要比对照地区对亲人的奖励更多，对陌生人的惩罚更重，提示水稻孤岛区的人们对熟人更好，对陌生人更差，在人际互动上体现出更强的内群体偏好。不仅如此，水稻孤岛区的被试在思维方式上更偏向整体性思维风格，自我膨胀程度也更低，在知觉上也能更多地注意到背景信息和线索。而且，由于青铜峡市在现代化程度上要高于原州区，气候上要比原州区更适宜，所以与耕作方式相竞争的现代性假说和气候-经济假说都不成立。

该研究发现为耕作方式与个体主义/集体主义的关系提供了新证据。作为描述人们在人际和社会互动中更加偏重自己还是更加偏重他人，特别是有重要关系的他人时的倾向性心理变量，个体主义/集体主义其实是人类长期对环境的适应而形成的结果。虽然与美国和西欧等西方文明相比，中国整体上是农业文明，所以中国偏集体主义取向。但是中国的生态环境差异很大，不同耕作方式之间也会影响内部不同地区之间集体主义取向的强弱不同。

值得注意的是，该研究和以往的研究都是以高中生和大学生为被试，这些被试群体其实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农民，但历史上的耕作方式造成的集体主义的地区差异仍然存在，这一方面表明文化的稳定性，另一方面也提示随着中国的现代化程度逐步提高，农业耕作方式也在发生很大的变化，这种耕作方式的影响是不是还会持续存在，值得进一步研究。

该研究受到中国人民大学心理系开放课题（RUCPSY0009)资助。论文通讯作者为任孝鹏，第一作者为硕士生董夏微，文章已经在线发表于Social Psychology and Personality Science。

论文信息：Dong, X., Talhelm, T., & Ren, X*. Teens in Rice County Are More Interdependent and Think More Holistically Than Nearby Wheat County. Social Psychological And Personality Science, 0(0), 1948550618808868. doi:10.1177/1948550618808868